臺灣穀物產業發展協會理事長盧訓：戰術決定戰略，以大糧倉計畫體檢臺灣農業產銷鏈 - 農業知識入口網

為了減少水稻種植面積和活化休耕地，提升臺灣糧食自給率，行政院農業委員會啟動「大糧倉計畫」，希望2020年增加雜糧面積3 萬公頃。但是雜糧的生產、儲運與加工等環環相扣，政府除了鼓勵農民種植雜糧，建構儲運與加工環節也非常重要。本文專訪臺灣穀物產業發展協會理事長盧訓，以第一人稱呈現訪談摘要。他認為，目前大糧倉計畫的大戰略都有了，但是下一步具體施行的方法還有待商榷，包含儲運、加工等技術準備好了嗎？從產地原料到製成產品，中間的成本由誰負擔？政府與企業、農民能否共同分擔風險，提升與加值整體產業鏈？

補助雜糧增產，
應同時整合儲運加工體系
近來行政院農業委員會農糧署陸續在北、中、南部舉辦大糧倉計畫相關座談會，我感覺現在已經有大的戰略，但最重要的是下面的執行方法。

為什麼要有大糧倉計畫？農糧署說為了提高糧食自給率，因為現在只有30％出頭。如果要增加糧食自給率，會希望透過替代部分進口雜糧來達到。

臺灣的糧食自給率是以熱量為基礎計算，熱量的3 大來源是碳水化合物、蛋白質和油脂。碳水化合物來源之一是穀物；臺灣每年進口雜糧約8 百萬公噸，國產稻米加上其他雜糧作物約1 百多萬公噸，整體加起來約1 千萬公噸，其中國產只占約1 成。蛋白質來源有蛋、肉類；油脂如大豆沙拉油、葵花油等，幾乎都是進口。

如果要提高糧食自給率，以油脂來說，缺乏生產原料；以蛋白質來說，臺灣的豬肉自給率高，但面臨進口豬肉與牛肉的競爭，臺灣家禽生產又面臨禽流感的挑戰。因此，提升整體糧食自給率，穀物就扮演起重要角色。

臺灣進口雜糧以大豆、玉米為最多，玉米每年進口約4 百多萬公噸，大豆約2 百多萬公噸，加上高粱和其他雜糧，總共是8 百多萬公噸。農糧署希望大糧倉計畫增加糧食生產，要減少進口這些作物，那臺灣要種什麼作物？

舉個例，目前強調種植玉米，也提供休耕地補助每公頃4 萬5 千元。假如玉米契作收購價格是14 元，進口也是14 元，政府認為這樣價格就能與進口的競爭了，卻沒有考慮到，今天從農民端收購是14 元，但是從種出來到能夠賣出去，包括採收後的儲運、加工等成本，這些價格由誰承擔？有沒有算進去？

如果有加工業者願意買國產玉米，要的是原料的品質規格，不是玉米棒、玉米梗，而是玉米粒，農民要怎麼給他已處理好、可以馬上進行加工的玉米粒或玉米粉？

我曾問企業，為何不買國產玉米粒磨粉？他說：「法國玉米粉好得很，進口就直接做了。」但現在臺灣如何給他所需的食品加工原料？農民沒有雜糧採收後處理的加工設備，變成食品企業得自購加工設備處理原料，這些問題必須解決。

以前我替政府推廣米穀粉的經驗發現，要考慮的不是只有前端研究稻米品種，更要考慮中後端如何把稻米加工成米穀粉，作為食品業所需的原料。這段製程應該怎麼輔導農企業，更是大糧倉計畫要思考的重點。

產品成本結構分析是基本功，
強調臺灣特色、凝聚消費力
雜糧採收後，經過篩選、分級與加工，最後變成真正可以在市場出售的原料，這些過程不能都靠政府。政府機關、農企業和農民3 方，對於需求應共同管理評估，並協調如何分配將來所得利潤，彼此形成共生共榮的觀念時，才會把整個產業做好。

另有個觀念是，要選擇什麼作物？現在農糧署訂下目標，推廣黃豆、黑豆、甘藷，還有些可能對健康有利的雜糧，如紅藜、紅豆。例如，網站AllAboutFasting.com 提到前4 大最健康穀物包括糙米、紅藜、蕎麥及小米，農政單位應針對這4 大穀物作生產及消費者評估，作為日後生產目標。

既然這2 年訂定以黃豆、黑豆及玉米為主軸，以種植黃豆來說，先要了解有多少需求目標，找相關農企業和農民洽談需求品質。例如，最近農糧署找義美食品公司代工豆奶，如果要長期穩定供應，不能只供應3 個月就沒有原料。豆奶也好，醬油也罷，農企業要先與政府談妥產品原料需求，接下來就是談價格了。

我在此特別強調，要做產品成本結構分析。如果進口黃豆每公斤40 ～ 50 元，國產黃豆可能要每公斤80 元，雖然比進口貴40 元，但加工做成豆漿時，因為豆漿固形物只有5％，黃豆占豆漿製造成本比例有限。

因此，當黃豆加工做成豆漿後，假如進口黃豆製作的豆漿賣20 元，國產黃豆豆漿可能只要賣24 元，價差縮小，消費者也願意多花點錢購買在地新鮮非基因改造產品，進口與國產原料價差就可以吸收了。

分析成本結構後，政府要告訴企業有多少數量原料要處理？現在國產黃豆和黑豆加在一起可能只有1 萬多公噸，但臺灣每年進口黃豆2 百多萬公噸，絕大多數是基因改造，因此國產這1 萬公噸大豆應該強調臺灣本土和非基因改造，鎖定消費金字塔頂端。

制定品質規格進行市場區隔，
迎向東南亞華人市場
大糧倉計畫強調「建構雜糧代耕體系」，這是對的。因為相較於稻米，現在雜糧的代耕體系不健全，須由政府投資。但我認為不需要各種雜糧都投入，可以先選擇建構大豆代耕體系。

除了代耕體系，還要「完善規劃選別、包裝和理集貨中心」。現在大豆產區集中在臺南、高雄、屏東，可以由政府出資在當地設立選別站、理集貨站，將所有大豆送到該地處理。農民、農企業與食品加工廠須各自負擔哪些成本，須分擔哪些利潤與風險，這些都可以討論，當產業鏈相關各方成為命運共同體，大糧倉計畫的輔導措施才會有效。

大糧倉計畫第3 個戰略是「加速擴大集團產區」，推動契作契銷合作經營。我認為擴大集團產區前，農糧署應先確認各企業需要多少量，並進一步推動契作契銷。

另外，現行休耕田每期每公頃補助4 萬5 千元，種玉米和黃豆補助也是等價，卻沒有看到技術對價。政府應該明文規範，與農民、農企業討論，符合企業規範種植的農民才能領取補助。

政府也應組成審查休耕地補助的審核委員會，審查農企業、農民的資格，符合條件才輔導和收購，並且仿照稻米公糧制度，推薦種植的品種與收購標準，不然各家種植品質不穩定，規格不均，影響後續加工品質，卻也能獲得補助，那就失去善意補助的基本精神，最後結果是農民獲得補助，而生產的原料無法提供企業使用。

建議讓使用國產原料的企業也能獲得利潤，就是合理分配休耕地補助款給契約農民和企業，才能達到共享資源的目標。

第4 個戰略是「強化國產與進口品區隔，形成市場分流」。臺灣進口的加拿大大豆是非基因改造，國產大豆如何與它區隔？進口雜糧從產地經過長途儲運才到臺灣，時間可能會與國產新鮮採收的相差好幾個月。我建議政府在不造成貿易糾紛的情況下，列出玉米、黃豆等進口雜糧在產地碼頭上船運到臺灣的時間，讓國產雜糧以新鮮度與進口雜糧形成市場區隔。

第5 個戰略是「發展多元加工及行銷」。大豆加工很多元，如果強調非基因改造大豆醬油，是不是可以外銷？現在有新南向政策，東南亞國家華人多，豆類加工製品的需求量也高，農糧署可以與中華民國對外貿易發展協會合作，幫助企業將產品集中行銷到東南亞。

創造農業的永續效應，
應擬定階段性計畫穩紮穩打
大糧倉計畫現在遍地開花，最怕的是沒辦法達到效應。農業是永續的，建議政府擬定短、中、長期計畫，不要說玩了2 年，最後卻沒有成果。

舉例來說，今年可以先推黃豆、黑豆和甘藷；未來2 ～ 3 年蕎麥或紅藜等健康穀物可以先設定時程觀察成效，請專家研究加工技術。有了一定生產量，就可以拿給企業測試，企業有什麼需求，各地農業試驗所、改良場也跟著調整輔導農民生產；高粱也是，臺灣已有高粱酒製作技術，可以拿原料與農會或金門酒廠合作。

目前農糧署列出的大糧倉計畫有6 大戰略，但更下面能達到目標的執行戰術有幾項？政府應該列出來，以及什麼時候能達到一定的成果？開座談會時，具體和農企業、農民及專家學者討論，對於這些方向有哪些建議？這是我認為推動大糧倉計畫一開始可以做的。

政府與農企業、農民談條件，不可以炒短線，臺灣穀物產業發展協會也會邀請專家評估成本、產量、產地、機具設備和優勢等，大家共同負擔利潤與風險，達到共生、共享、共榮。

口述／盧訓　文／趙敏　攝影／汪文豪
豐年6711